第64章(1/2)

屠钥不敢置信地往下看,老祖宗底下的人,在京的都自裁了,外头的要挨个拿问,他百思不得其解:“不是我们……那是谁?”

郑铣疲惫地揉着太阳穴:“是戚畹,”他拖长了声音,“他反了!”

屠钥悚然,首先想到的是廖吉祥,“他要赶尽杀绝?”

“廖吉祥这下是春凳折了靠背儿,”郑铣深深锁住眉头,“没得倚了。”

屠钥立即替廖吉祥开脱:“勾结倭寇的是老祖宗,和他没干系!”

“说老祖宗勾结倭寇,你信吗?”郑铣可笑地看着他,“一个罪名罢了!”他两手绞在一起,看得出来,那手在微微地抖,“眼下这单子上还没咱们这枝儿的人,夹好尾巴吧,说不定哪天就拦腰剪了!”他沉吟片刻,幽幽地说,“说到底,廖吉祥在南京是杀了老百姓的。”

他指的是那次力挽狂澜、那场舍生忘死,屠钥心里狠狠一疼。

“手头的活儿都放下,”郑铣把手拍在大案上,逼他,“明天正午之前,我要见到廖吉祥的敕谕关防。”

这一刹那,屠钥是起了杀心的,对郑铣,这样月黑风高的夜,一刀封喉轻而易举……可然后呢?他又怯懦了,去给廖吉祥陪葬?

“去吧,”郑铣对他的念头一无所知,轻蔑地摆了摆手,屠钥微怔了怔,到底躬着身子退下了,临出门,郑铣又叫住他,轻轻嘱咐,“别伤了他!”

屠钥带锦衣卫去调兵,调到了兵,反身直扑织造局,到玄真巷的时候,天刚蒙蒙亮,屠钥下马,让番子去叫门。

老百姓已经被搅起来了,老远就能听到“走兵啦!打仗啦!”的喊声。

番子敲了半天,没人应,这不寻常,他们抓住几个急于收摊的小贩,一审,有人看见昨天傍晚来了一人一马,马一到就累死了。

这是北京漏消息过来了!屠钥即刻下令:“前后围死了,给我砸门!”

看来老祖宗是真疼廖吉祥,命都不保了,还不忘来救拔他,屠钥心里不是滋味,他要抓的,是一个老人在这世上最后的一点牵挂。

门里像是顶了东西,破门锤前后冲撞,门板都裂了,门轴也没见转,正激烈的时候,远处有人喊:“屠钥,你等等!”

屠钥在人群中心,围着他的是锦衣卫,锦衣卫外头是北营兵,离着很远,是看热闹的老百姓,里头挤出来一个小个子,穿布衣,挽粗髻,居然是过小拙。

屠钥皱起眉头:“你来干什么!”

过小拙背着包袱,一副出远门的打扮,他从没这么素净过,没擦胭脂也没揉粉,一份朴拙的丽质从破衣服里透出来:“让我跟里头说句话!”

屠钥知道他是想找阿留:“兵戎大事,你添什么乱!”

过小拙“咚”地给他跪下了,这么多年,他虽是个戏子,却从来自尊自傲,肯做到这个地步,屠钥难免动容:“叫他们停一停,”他跟百户说,“给他让条路。”

路就这么让出来了,过小拙独自穿过那些冰冷的戈矛,早秋的风徐徐的,吹起了额发,日出的红光偶尔照在高举的刀尖上,一闪,晃了他的眼。

走到门前,他回头看,屠钥的兵肃然着,石头一样凝固,向他投来冷漠的注视,他拍响门,仍没有回应,他急得喊:“阿留,我找阿留!”

这样一个柔弱的戏子,夹在剑拔弩张的刀锋中,那么突兀,那么可怜,他却不放弃:“臭哑巴,是我,过小拙!”

突然,大门上的小窗拉开了,里面出现一张孩子脸,黝黑的,大眼睛,冷硬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圈,落在过小拙身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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